回龙纪行

张志超

巍巍南太行，立于豫晋两省之间，山峦起伏，沟壑纵横，在斜阳下愈发显得雄伟、险峻、神秘。汽车行驶在山中，盘山公路若隐若现，林木已没有了夏天的绿，秋天的黄，树枝在初冬的寒风中摇曳，一群喜鹊被修桥的机器轰鸣声惊起，喳喳叫着飞向远处。

我不是专程来看风景的，全省检察官文联年会在辉县市举行，会后全体与会人员到位于太行深处的该市八里沟镇回龙村采风，要拜访回龙村党支部书记、全国劳动模范、2002年感动中国人物张荣锁，亲身体验和感受他带领乡亲们创造的奇迹。

汽车经过一个三叉路口，往左是去八里沟的路，我们的车在此右转，前往回龙。向导介绍，从这里起就是回龙村民自力更生修的“天路”，共十三公里，其中挂壁公路和隧道约八公里。

不经意地向窗外望，山势更加陡峭，峡谷变得越来越窄，弯也越来越多，坡度亦越来越大。记不清转了多少个弯，汽车在一处悬崖下停了下来。我们走下汽车，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震憾了。向上看，路边的悬崖如刀劈斧削，角度几近垂直，高耸入云；向前看，对面的山峰近在咫尺，山崖上仅容一人的小路，隐约可见，上下盘桓，几只苍鹰背负蓝天；向下看，峡谷深不见底，山风阵阵，偶尔滑落的碎石轰隆作响，难见踪影；回望来时的山路，曲曲弯弯，半遮半掩，云雾缭绕，若梦若幻……。正看得出神，却听到有人喊：“前边没路了，可怎么走出去啊？”循声看去，前方两百米处，果然看不到路。心内暗想，定是“山重水复疑无路”了。向导笑着说：“有路，看，在那！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，只见悬崖峭壁上，一排窗口向前延伸，窗口里边就是著名的“挂壁公路”。

驱车前行，进入挂壁公路，这实际上是悬壁上的隧道，崖壁侧的窗口，是开路时出石碴的通道，建成后正好提供了自然光源。弯曲、坡度都有，车子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一点点盘旋、爬高，几公里后，长长的隧道尽头，眼前豁然开朗，柳暗花明，进入视野的是一个村落。这里就是著名的“清风关”。若去顶峰老爷顶，步行只需三十分钟，而且有观光缆车。

在清风关，我们采访了张荣锁。他高大身材，浓眉大眼，方脸盘，典型的北方大汉。五十多岁了，走路仍矫健有力。眼神坚毅、刚强，不善言谈，只说了短短的几句，“都是乡亲们支持干的，有个专题片大家可以看看”，然后就是送水找凳，笑容可掬不失几分山里人的憨厚。

如此浩大险峻的工程，张荣锁是如何带领乡亲们完成的？带着疑问，我们在清风宾馆观看了专题片，慢慢找到了答案。

回龙村位于太行山腹地，西与山西省相连，这里山高沟深，交通不便，土地少，自然条件恶劣，全村960口人，分布在十七个自然村，被40多道山梁隔离。以前，仅有一条一次仅容一人通行的山道与外界相连，下一趟山要起早贪黑，肩扛手掂，多次发生人失足跌下山崖事故，山民们生活十分艰难。路，成为这里的人世世代代最大的祈盼。1993年，退伍后在外办企业的张荣锁回村担任支部书记，制定了“先架电，后治坡，修通公路通汽车”的计划，并无偿捐出任支书前在外干企业挣下的上百万家产。在架电、治坡两大任务完成后，1997年冬，张荣锁又带领150名党员和民兵开始开山修路。他们利用钢钎、铁锤、绳索、推车、镐锹、炸药这些原始的工具物品，风餐露宿，夜以继日，克服了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，自行设计施工，拦腰斩开了9座山头，在大山上凿出1000多米S型隧道，在绝壁上修了8公里长的“挂壁公路”，终于在2002年初打通了回龙村通往山外的公路，实现了全村人“天堑变通途”的梦想。

看到这里，我眼睛湿润了，张荣锁成为感动中国人物当之无愧。其实，他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民党员，干成的事却惊天动地。没有豪言壮语，没有势利私心，却靠坚毅的性格、无畏的精神成就壮举。

他的决心之大，勇气之足，常人无法比拟；他土法上马，苦干实干，常人无法比拟；他捐尽家财，一意为公，常人无法比拟。

中央电视台2002年感动中国人物颁奖词是这样写的：他已经拥有了财富，但他心里装着还在贫苦生活中的乡亲，他已经走出了大山，但他还想让所有乡亲都能够走出与世隔绝的山崖，他成就了一个多少代人未能实现的梦想，他拿出愚公移山的执著和勇气劈开了大山，在悬崖峭壁上开凿出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道，更在人们的心中打开了一扇希望之门。他结束了一段贫困的历史，开创出一种崭新的生活。

站在著名的太行第一峰——老爷顶，环顾四周，高山有势，拔地而起，周围关山、天界山、十字岭、九峰山尽收眼底。雾绕峰回，置身其中，有一种超凡脱俗，飘飘欲仙之感。相传，老子作为道教创始人在此得道成仙，并常乘紫色云团在高山上行走、隐居，“老爷顶”故此得名。建于明代的铁顶道观似乎是对传说的注释。昔日推崇“道法自然”、“天人合一”道教圣地因回龙挂壁公路的修通变得香火旺盛，游客纷之沓来，近年来韩国游客众多，导引牌匾的中、英、韩对照文字十分醒目，封闭的山村热闹起来，山民们大多转入旅游行业，生存状况大为改观。老子如在天有灵，定会将开山修路封为上善之举。

“上善若水”。回龙村因为有了张荣锁，才实现了偏僻山村向旅游热线的嬗变，给我们留下了深深的思索。

回龙之行，收获的不仅仅是感动……。

（备注：作者为河南省检察文联副主席、日博365体育党组书记、检察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