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中有山水

到超市购物时竟然发现了“新大陆”。 背依电梯处，是一方绿茵茵的所在，那一盆盆小巧精致的盆景在日光灯下竟也生得枝繁叶茂。异常欣喜地俯身细瞧，挑中卧于一木质花盆中的小植物，付了款，双手捧着这小东西急匆匆地回家转。

捧回来的是一棵小小的榆树。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儿子的床头柜上，坐下来细端详。是从头到脚地看，一寸一寸，甚至一片叶一片叶地梳理。她那个叶呀，实在是小，小得如初生婴儿小手指的指甲。当然，叶虽小，树形树态则一丝不落；树枝树干修养得疏密有度，横斜有韵；而更令我动心的是，这小小的树，她暗绿的纤细的树根竟裸露在泥土外，一圈圈不规则地绕着抱着细细的树干，好似历经了千年的沧桑；就连小巧的花盆也似自远古来，那不是花盆，那分明是千年的古树根，那斑驳的褐色，那一道一道的岁月，那“梅花香自苦寒来”的题字，那“清香”二字的落款，那飘落的朵朵梅花，无不深合我心。

然而，我却不擅长养花弄草，唯恐轻慢了她。每日里恭敬浇水，捧她到阳台日光浴，绝对悉心呵护。转眼一个月已逝，这小不点竟也宠辱不惊。闲暇时也曾细细地数她的每片叶子，满心盼着新出的嫩叶给生活带来惊喜，但始终未见大的动静。

事情的转机在三天之后。

三天之后，我们举家从外地出游归来。欢欢喜喜地打开门，最先入眼的是立在客厅一角的绿萝，才几天不见，那绿萝的枝蔓好似又伸长了不少，一枝枝似昂着头伸着颈般，又似无数双小手在穿堂而过的风里来回地摇摆。眼睛爱恋地看绿萝的枝叶，猛然想起那株小榆树。三日未侍弄，她可安好？快步走进儿子房间观瞧，小榆树的姿态令我大惊失色。榆树依然是那个榆树，造型依然是那个造型，然而，绿却不是那个绿了。每一个叶片依然是那么小巧玲珑，绿绿的，密密的，然而却失却了初见时的晶莹。我不禁失声喊：“榆树死了！”爱人听了快步走进来，从我手里接过花盆，看了又看，安慰道：“别急，说不定还能抢救过来呢。”

此后的日子，我一日数遍为小榆树浇水，然后细细地观察动静。也就是到了这时我才发现，这小花盆内有蹊跷。花盆里装了满满的土，土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绿色草样的物什。每次浇水，刚把少许的水倾倒下去，那花盆下即淋淋沥沥下雨一般漏个没完，那水几乎是“穿肠过”了。老天，这简直是筛子啊，怪不得小榆树有此一劫了。

好在，我有的是耐心。于是，每日里，小心地淋水，端她到阳台晒日光，眯着眼对着阳光寻找生机。干枯的小小叶片颜色越来越淡，绿意尽失，几乎变为灰白，斜依在细细的枝条上，你不碰她，她似乎永远赖在那儿，依然是宠辱不惊。我抬手一片一片地摘。其实，那枯了的小锯齿叶片根本不用摘，只用手指轻轻触碰，点了谁谁就势飞落，并无半丝留恋之意。我口中嘀咕着怪道，“小东西，无情无义！”然而，并不是所有点中的叶片均无情意，也有恋恋不舍的藏匿其间。点了几点竟然不落，仔细端详细分辩，这片叶子竟是不同，绿绿的，水水的，与初见时并无二致。心下欢喜，又仔细地搜寻，一片，两片，三片，这些细嫩的生命竟然躲藏在这大片的枯叶里，“千呼万唤始出来”。令我料想不到的是，这惊喜竟能超过我与小榆树的初次相遇。我把这惊喜传递给爱人，高声喊道：“西，快来看，小榆树没死，她活过来了！”一家人如过节般地欢喜。

接下来的日子，除了恋恋地欣赏这三片嫩叶，总是不忘为她浇水。树枝上嫩绿的小叶子越来越多，连成了片，树冠如盖。我松了口气，小榆树终于躲过了此劫。

其实，我们家并只有这一棵榆树，客厅里还立着一棵大的，细高的个子，枝叶繁茂，但却无造型，纯天然。只不过，这棵榆树是亲戚，她是儿子从乡下老屋的院子里移栽过来的。那时儿子刚上初一，极喜欢植物，尤其喜爱收集植物种子和小树苗，且养活了的物种不少。榆树算一个，楝树是一个，石榴树又是一个，当然还有很多别的物种。还是说说这榆树吧。对这棵家养的小榆树，我们全家人都倾注了关怀和爱。五年了，我和爱人帮儿子浇灌培育着他心爱的小树，就像养育着他爱着他。“醉翁之意不在酒，在乎山水之间也，山水之乐，得之心而寓之酒也。”我想，我们养的每一颗植物也是我们的山水。

心中有山水，其乐也融融！